“我的人手有限,还没查出她的来历,只知道是南疆人。”缘觉道,“她丈夫是长安本地人,世世代代务农,身世清白。”
苏澄文连连摇头,直接否决,“不行,那女人来历不明,谁知道这药里头有没有其它东西,不能拿我闺女试药。”
“来时请太医查验过,都是普通的草药做的,并无相克的药性。”缘觉顿了下,看一眼苏宝珠又接着道,“苏老爷的担忧不无道理,我想先拿着药,若当真有用,也算便宜。”
苏宝珠拿起一粒药丸,只觉指尖一阵清凉,和昨晚的感觉一样,因笑道:“不用试了,这药有用,昨晚她就是用这药帮我的。”
她摊开掌心,中间有一道小小的红色痕迹,依稀可见是指甲的掐痕。
缘觉知道她昨晚和那厨娘的偶遇,沉吟道:“这么说她心肠倒不坏,可她明明救了你,为什么慌慌张张要逃走?”
“你看看,”苏澄文双手一摊,“这女人身上的疑点太多了,我还是那句话,不知来历的东西不能用。明明有更安全的法子,为什么要冒着风险用药?”
缘觉对他们隐瞒了蛊虫吸食解毒之人精气这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无意识地看向苏宝珠,却发现苏宝珠也在看他,两人一怔,不约而同错开了对方的目光。
“或许她是南诏公主的人,”苏宝珠没话找话,“公主精通蛊术,身边的人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会点,公主不是溺水死了么?大概她害怕责罚,就跑到长安躲起来了。”
南妈妈道:“既然对你身上的情蛊如此了解,那她应该知道情蛊在裴禛手里。”
苏宝珠附和道:“她准是害怕泄露行踪,连夜逃跑……诶,她为什么害怕裴禛?裴禛为什么会有公主的情蛊?”
她手指蘸了茶水,在桌面上一点点画着裴禛的模样,“以前没注意过,现在想想,裴禛长相带着南疆的特点,眼睛大而深邃,鼻梁又高又直,皮肤小麦色,也不似我们白皙。这个裴禛,到底和南疆什么关系啊……”
缘觉脸色淡淡的,语气也白开水一眼没味,“想这些没用,管他怎么拿到的情蛊,早晚给他解决掉。”
他拿起茶杯,袖子自然地扫过桌面,裴禛的脸变成了一滩水渍。
“殿下说得对,早晚给他解决掉!”苏澄文笑容分外真诚,“在没解决之前,还得麻烦殿下多多照看小女,最好时时在一起。要不这样,让小女搬到福应寺长住如何?”
缘觉当然不可能答应,福应寺是僧院,女眷偶尔住一两天可以,长住绝对不行。
苏澄文丝毫不气馁,话锋一转,请缘觉抄一卷金刚经,说是有位老客商笃信佛教,一直想求一份他的墨宝。
有关佛教上的请求,虽说不上来者不拒,但绝大多数时候,缘觉都不会推辞。
一听有戏,苏澄文眼珠子霍霍放光,立马把人请到书房,对闺女是挤眉弄眼,“宝珠啊,好好给殿下研磨,这是大事,马虎不得。”
说完拉着南妈妈出来,把门一关,嘿,大功告成!
午后的阳光透过扶疏的树影,在室内投下金色的斑斑点点,苏宝珠坐在书案前,一下一下,缓慢而均匀地转动着墨锭。
她的手很漂亮,纤细修长,莹白如玉,手指握着墨锭的样子,就像一朵绽开的兰花。
缘觉垂眸,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到经文上头,慢慢的,倒也心静了。
和风拂过,光影摇晃,苏宝珠瞧着他垂眸的侧影,忽然想,如果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多好。
哪怕他不看她,只要能让她时时瞧见他,也是极好极好的。
不知怎的,她鼻子酸酸的,很想哭。
这哭意来得太没道理,简直有几分矫情,又让人徒增懊恼,苏宝珠把墨锭一扔,不敢了。
砚台里的墨汁也足够用了,缘觉没有受影响,继续全神贯注默写经文。
苏宝珠更觉别扭,暗道刚才的感觉一定是蛊虫的作用,她这样热烈灿烂的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男人不多看自己一眼而难过?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再试试,一定不难受了。
苏宝珠偷偷看他一眼,心里还是酸酸的。
“我没有逼你用药的意思。”缘觉突然出声,眼帘依旧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