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歪身趔趄一下,下一秒,腾然站起,将手里已经凉掉的白糍摔过去,直奔瑞瑞额角。
“哇”一声,瑞瑞坐倒在地嚎啕大哭,口水泡连绵不断,含糊不清骂一些在学校从嘴贱小男生那里学到的污言秽语。
苏冷奋力推开季见予张开的臂膀,一个人越走越快,苏南添神色紧张什么也顾不得地追了上去。
好端端的郊游才刚开始,就闹得如此不堪。
季宏风酒也彻底醒了,对上唯一处变不惊的文玉的视线,恍然大悟为什么妻子昨晚提起苏家女儿会是那种复杂情绪——痛惋、轻蔑、漠然。
毕竟是人家女儿,教育成什么样也不关他们的事。
可季宏风又觉得,苏冷其实也没错,很多小孩在“孔融让梨”的“道德”驱使下,总会产生不服怨怼的情绪,苏冷只是直言不讳表达出来了,并且方式有些过激。
这性子,不像老苏,倒像她妈尤眉兰。
因为出现意外,早早散场,大人的世界不存在隔阂,表面功夫做得很全,只当这是小孩调闹,正常得很。
回客房时,季宏风有些感慨,“这蕉蕉,从小脾气好像就不太好。”文玉不置可否,睨他一眼,“还想生个女儿不?”
季宏风讪讪不说话,默默打了个酒嗝,文玉深吸口气:“不想了咱们就来谈谈你儿子的问题。”
夫妻俩相视一眼,最终季宏风败下阵先挪开了,“好好的出来玩,你能不能别总是扯东扯西的。”
“现在不扯,过两天你又回京城了。”
“当初是我要要去的京城吗?”
沉默一阵,文玉冷笑一声:“季主任,当初要不是我强硬要你离职,你现在能站在医疗界顶端面向世界吗?还快要评上院长?我看你连医科大附二的领导班子都碰不着。”
季宏风这人随遇而安,在医科大附院做个科主任他挺知足的,带带学生,做做课题,一周出两次诊,妻儿都在身边,已经是很多人可遇不可求的生活了。
况且当年去京城前,附二也有传出要推他上位当副院的风声。
当初要不是文玉坚决说服他离职去京城,他个人是完全没有野心再往上爬的。
也许季宏风天生适合从医,技术高,为人亲和,到京城也很快就俘获一大批患者,凭借出众的科研能力给医院创收不少。
四五年时间,他俨然已经在京城站稳脚跟,是行业金字塔尖端的人物。他今年提前回淀城,过年就不打算回来了,苏南添等人都知道他离院长之位一步之遥,就只等着年关走马上任。
全国顶尖三甲医院的院长,其地位、价值都不是一个医科大附院二把手能相提并论的。
季宏风当初去京城,季见予不过十一岁,在读五年级。那个阶段,很多家长都已经开始四处张罗上初中的事。
初中开始就意味着迈入新阶段了,人人挤破头都想进入一所名校。
而文玉眼光远不止放及淀城的公私立贵族学校。
父亲、舅舅都在京城,季见予——她的儿子迟早也是要在皇城脚下发光发热的。
那段时间文玉常常两头跑,就为了在京城考察各所初中。
名校当然不是这么好进去的,光有好成绩远远不够,有钱能供养昂贵学费也不够,文玉看中的学校,连娱乐明星的子女也跨不过那里的门槛。
那所初中多是一些高官子女在读,简而言之,要有势、有权,背靠国家,才有资格参加入学评估考试。
这对于文家而言,不算什么门槛。
可要季见予出现在那所学校任精明势力的领导班子评估,是个大问题。
季宏风抚额,很是头疼,无奈哂笑:“当年你为了抓他到京城考试,已经酝酿一场悲剧了,现在为了让他去美国,还想再重蹈一遍覆辙吗?”
文玉不置可否,倒映在窗前的身姿傲人挺立,面色冷淡,“你儿子天生注定傲立群雄,他身上有文家的血缘,我绝不可能放任他和你们季家人一样,偏安一隅。刚结束的奥纳杯、明年的ipho他势在必得,保送名单很快就能确定下来。哈佛、it、斯坦福,如果要申请,今年就要开始做准备。”
文玉红唇幽幽一扬,转身替丈夫理了理衣领,“季院,你的儿子,绝对没问题。”
季宏风轻吐口气,目光复杂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又精干的女人,嗓音低迷,“如果他愿意,我自然无条件支持他。可问题是,文玉,他现在已经快十七岁了,我希望你明白,孩子有他自己的选择和造化,为人父母,我们不能把意愿强加到他身上。”
“你怕什么?如果是怕五年前的事情再重演,大可不必。你也说了,他已经长大了……”
一声淡薄如刀刃的话徒然响起,斩断了文玉不容拒绝的说辞,“五年前的事情当然不可能再重演,”季见予一身黑衣,缓缓从楼道拐角走出来,半张侧脸冷峻又晦暗,“因为我的祖辈都已经驾鹤西去了。”
他冷笑一声,“不是吗,妈,我只见过一个带我长大的奶奶。可是她也死了,死前都见不到她孙子一面。”
“无论季家还是文家,已经没有老人要再经历一遍断气都见不到心爱孙子的痛苦。”
紧闭的窗外,寒风肆虐打在玻璃上,响声短促又沉重。季宏风脸色巨变,分不清什么情绪更多,喊了一声:“儿子啊……”
文玉眼中的惊诧愕然早一闪而逝,精致面容平静无波,与五米开外的季见予对视良久。
“儿子,你奶奶若泉下有知,会希望你成人成材,登峰造极的。”
季见予天方夜谭嗤笑一声,把手从口袋拿出来,垂头不语轻轻摩挲两下,喃喃重复了一遍文玉的话。
“妈,你不能因为你自己为了所谓的登峰造极让外公抱憾而病就理所当然的让您儿子也成为这样的人吧。”
文玉经年修容整齐的眉蹙了蹙,离她最近的季宏风明显察觉她身子一晃,高跟鞋要立不住。
“大半夜你发什么疯。”
“砰”一声巨响,&esp;季见予毫无征兆挥拳砸到墙壁,文玉眼球一涨,视觉出现问题般,觉得坚硬的水泥墙似乎扭曲凹陷了,而少年握紧的拳头,显目的青筋根根分明,白净如旧。
季见予眼睛爆红,五官纹丝不动地喷发恼恨,年轻的男孩,戾气十足,在他英俊面孔上,见不到丝毫这个年纪该有的开朗与意气。
这样的季见予,无端与五年级那个暴走狠厉的顽童重合了。
“见予,你妈也是为了你……”
“你们没资格!”
少年声线低沉,如石坠海,沙哑又粗粝的与世对抗。
窗外似乎又开始下雪了。
季见予撇下一对木然沉寂的父母,穿行在迂回走廊里,地毯又软又厚,他每踩过一步都在无声撒下火种。
最后停在尽头的杂物间旁边,他大口喘气,心肺都要炸开,抵在墙面平复体内无论如何都在沸腾不休的血液。
他一身躁火,在深夜、别人地盘的公众区域里无处发泄,头昏脑涨,眼睛充血随时要爆开一般的痛着。
旁边的门悄悄打开,季见予耳朵灵敏如猎杀猎物,猛地抬头,撞上一双张皇迷惘的眼。
苏冷以为他走了,以为他们全家都散了,忍到腿脚被冻得发麻才小心翼翼打开门。
她手里攥着一杯苏南添塞过来的温水,躲在里面抽烟的,此刻,粉颊微微鼓着,敞开的羽绒服里,白皙细长的脖颈肌肉筋骨分明撑拉着,受惊提着一口气,嘴里含着咽到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