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欺负。”我笑,“谁欺负我了?”
“今儿被人劈头盖脸地泼了一身酒……”
啊,要不是姥姥提这事儿,我都快忘了。我没觉得委屈啊。
今儿见导演,我跟老牛盛装出席,把自己捯饬成两个舞女模样,又特意让郝泽宇穿得寡淡一点,故意不化妆。对比之下更显得他剑眉星目,就差我拉着他跟香港导演自卖自夸,“就这长相,演恐怖片,鬼都不好意思杀他!”
当然郝泽宇这种顶级丧星想要讨人喜欢,太容易了,本来来的路上他还在丧着脸呢,坐在诺金酒店的咖啡馆的前十分钟,因为生疏更是丧得不知所措,然而某个时刻cial开关一打开,如沐春风起来啊,简直不是人!我要是导演,我都要爱上他了。
局面相谈甚欢到两伙人都要义结金兰了,老牛东北人的劣根性就体现出来了,瞎大方,吵吵请客要请大家吃饭,在一个特贵的饭店订了个包间。
去的路上,老牛说自己的信用卡超支了,让我用我的信用卡先结账,我略微心疼地说:“香港人太鸡贼了,见面就喝咖啡,账还是咱们结的,接下来这顿饭怎么也得小一万,事儿还没成呢,花这么多钱合适吗?”
老牛骂我目光短浅,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他信誓旦旦地大谈自己的计划,先通过这片打入北上发展的香港导演圈,然后接拍各种合拍片,拿金像奖,然后咱们涨片酬,如此这般计划到建国一百周年。
本来事情进展到香港导演恨不得马上跟郝泽宇签合同,大家喝得酒兴正酣,香港导演要喝茅台,这个饭店没有,我赶紧出门打车买,很快带了一瓶茅台回来。
香港导演打开茅台,闻着酒,说味道不对。
我说不能吧,我从路边超市买的,六百多呢。
老牛嫌我办事不利,说六百多的能是茅台嘛。可我也想买八十年代产的茅台啊,现在去哪儿买啊?
香港导演又突然变脸,笑嘻嘻地说算了,买回来的,别浪费。拧开酒盖,直接从我头上倒下去。
我一下吓愣了。香港都回归这么多年了,怎么香港同胞喝多了,这么别具一格呢。
导演边倒边用粤语说,身为tvb资深粉丝的我大概能听明白一点。“猪呢,用酒泡上,明天放到烤箱里烤,特别美味。”
香港团队那边的人一边拉导演,一边跟我们赔不是,说导演以前是厨子出身,一喝多就变厨子。
我强挤出笑容,说:“导演还挺可爱的。”
郝泽宇那时去厕所了,洗了一把脸,回来后知道我这事儿,笑笑,闻了闻我身上的味儿,说这酒还挺香的,他取来那瓶酒,自己倒上喝,依旧谈笑风生。
说着说着我就有点心虚,那导演一直挺记仇的。吃饭时,他一直让工作人员灌我酒来着,他讲荤段子时,我因为特配合,他还说我这个老处女怎么这么开放啊。我回说导演你瞧不起谁啊,我男朋友可多了,他又说那些男子是不是眼睛有问题……
我气得很,“姥姥你真是的!本来我都没注意这事儿,你非要提,现在好了吧!弄得我也小心眼起来,小心眼的福子还是福子吗!”我又推了一下她,“您光在这儿说我有用吗?真心疼我,跑那香港人梦里吓唬他啊!要是吓得深刻了,没准还把你拍到电影里呢!”
姥姥伸着脖子喊,“你以为我没去啊!人家祖坟冒烟,祖宗八辈都护着他呢!”
“那你打不过叫人啊,以为咱家没死人啊!”
“我叫了!说到这个我可气了,你们老福家只护着孙子,没人护着你!这把我气的,把他们一顿骂……”好嘛,为了我,这帮死了的长辈还打起来了。
我搂住姥姥,说:“行了行了,有这个心就行了,您也是的,活着就天天跟你亲家斗,死了还上门找碴儿。我爷爷奶奶那边最大的亲戚还是清朝皇帝呢,他心眼可小,您一个小老百姓,跟他们斗什么啊。”
姥姥依然战斗力十足,“我怕他们?我还有毛主席呢!”姥姥生前是党员,小时候对我最大的文化辅导,就是背《毛主席语录》。因为有童子功在,梦里姥姥教育我的话,我都记得可清楚了,“什么时候都不能忘了阶级斗争”、“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以及“彻底的唯物主义力量是无穷的”……
我打断姥姥,“这条就算了,要真是彻底的唯物主义,姥姥您没事可不能下来看我了。”
姥姥想想也对,她又问我,“小郝同志睡眠不好吧?”
“我又没跟他睡过,我哪儿知道,”我突然警觉,“您不是还跑他那儿去了吧?”
“嗯,看了他一眼。”
我炸了,“您跑人家那儿干嘛呀?看自己孙女叫托梦,看人家叫闹鬼。”
“我还不能感谢一下人家啊,今儿这事儿,人家也算是有良心,为你出头了。”我心里咯噔一下,我还以为是我看错呢。
姥姥说:“本来今天我想过去,跟他说小郝同志,谢谢你今儿帮我们家大福子。我都知道,你看那扎着辫子的南蛮子欺负我家福子,你气不愤,就故意灌他酒……”
吃完饭,我从厕所回来,郝泽宇有点不对劲,对导演殷勤得很,哄得那导演很高兴,郝泽宇以东北作风跟导演各自都喝了快半斤白的。
后来我们撤的时候,老牛去结账,我给香港团队叫车回酒店,他们都喝得七零八落的,角落处,郝泽宇扶着导演,还一副好哥们的模样,他拍拍导演的脸,“导演,你知道傻帽什么意思吗?”
“我当然知啦。”
导演刚要解释,突然吐了,不知道是不是隐形眼镜有点干,我看到郝泽宇脚下一绊,那导演立即倒在了一堆呕吐物上,我跑过去要扶,只见郝泽宇蹲下,对着导演说了句什么。
导演挣扎起来,有点激动。等那边香港团队的人过来扶,郝泽宇就没再管他,拉着我就走了。
我问他,跟导演说了什么。
略带酒意的他,特像一个新鲜的草莓,他微笑,“我说,你是个好人。”
为什么我看口型,觉得他刚刚说的是“你真是个傻帽”呢?
〔八〕
我之所以现在还不肯定这想法,是觉得他那么热爱和平一个人,谁都不愿意得罪,不至于为了自己的助理就得罪一个导演吧。而且还是那么幼稚的方法,跟初中男生似的。
姥姥还在自顾自地说,我打断她,问,“你跟他说完这些,他什么反应?”
姥姥一听这个来劲儿了,说:“我还没开口,一个老太太就把我拽走了,还给我摆椅子阵……”
“啊?还有个老太太?敢情死了的老太太,都爱回人间遛弯啊。”
姥姥一副看不上的表情,“感觉那老太太是个老不正经,特能捯饬,还穿着貂……”我脑袋一亮,知道那老太太是谁了。
姥姥突然神秘一笑,“这回有点仓促,下回我好好会会她……”
还想继续问姥姥,手机此时却响了一声。我睁开眼睛,姥姥当然不见了,我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呆。冬天平房就是冷,手机突然又响了一声,我打开一看,老牛给我发了一千块钱的红包。我惊,赶紧回,“这是干嘛?”
没想到老牛没睡。老牛回复,“老妈子对自己旗下最丑的傻姑进行一下慰问。多多犯二,早日从良。”
我内心一暖,躺在被窝里笑了。老牛这人啊,就是个外冷内热的暖水瓶,把全世界的狠话都说给你,也把全世界的温情都带给你。导演要是往我头上倒开水,老牛不得给我发一万块钱的红包啊。老牛真好。导演您来吧,我皮厚,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