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还保持他傍晚出门时的状态:汤锅内炖着雪梨汤,电视遥控器随意放在餐桌上,厨余垃圾又忘记拿下去扔掉。
季夏环顾四周,明明一如往常却突然觉得好陌生,就像黎行,他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早知道他这么讨厌僵尸,当初……季夏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失落后悔和苦恼交织成一团的脸,没注意到女僵尸捂着后颈睁眼醒来。
无比陌生的环境,女僵尸立刻爬起来跳下沙发,光脚踩在地板上“啊啊”找人,找到蹲在岛台下吸番茄酱的季夏,盯着他那张脸一阵疑惑,半跪下去抱住越凑越近,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激动地指向自己的眼睛。
“我们的眼睛是有点像。”季夏拿起身旁一包没开封的番茄酱递过去,“吃吗?”
女僵尸抓过番茄酱,学着他咬开盖子咕咚咕咚吸着喝,半包下去恢复精神再四处看,没看到安怀嗯嗯啊啊扯他袖子。
“那个天师?他没来。”
“啊,啊!”
“你要救他是不是,明天晚上我帮你把血清给他。”
说到这儿,季夏恍然想起自己压根不会提取血清,得找专业人士帮忙才行,他身边好像并没有……林牧那张叼着烟的脸一闪而过,季夏猛地站起撞到岛台抱头缩回去揉两下。
女僵尸这个也学,一用力顶上岛台边缘,大理石台面隐隐裂开几道划痕,她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晕晕乎乎趴地上去了。
季夏看她就像在看曾经笨拙的自己,慌乱不定的心出奇地安静下来,又大方地分给她两包番茄酱,“这里不安全……我们马上走。”
骗子天师,他不要了。
忙忙碌碌整夜,两道影子趁着天还没亮大包小包离开清水湾。
第二天一早,前半夜打怪后半夜到医院陪护的黎行熬红了眼,打着连天哈欠回家。
坐脚凳上换完鞋,打开鞋柜,他的眼睛似乎花了,满满当当的鞋柜莫名其妙少了一多半的鞋子。
黎行揉完眼睛再去看,鞋子真的少了。
家里进贼了?
可为什么少的都是季夏的鞋?
“夏夏。”他起身跑向卧室,被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温度。
昨晚离开便利店那股莫名的不安开始放大,打开衣柜,季夏所有的衣服包括内裤都不见了。
就算是贼,也不能专挑季夏的偷啊。
黎行走出卧室,寻遍家里每一个角落,最后来到厨房,岛台上贴了张便利贴:
【我们身份证号码都不一样,分手吧。】
——后面没有画尖牙小幽灵。
林牧:做假证?来,跟我走一趟。
“啊哈哈哈……我一定是熬夜熬眼花了,夏夏怎么会跟我分手呢?”黎行干笑两声安慰自己,冷静下来再去看便利贴,使劲搓上面的字。
搓开一团污渍,“分手”两个字仍然挂在上面。
没有眼花,家里属于季夏的个人物品全都不见了,这是跟他来真的!
熬夜后遗症猛然间涌上来,黎行一阵头晕目眩,双手撑向岛台,也不知是这岛台太脆还是他力气太大,坚如磐石的台面霹雳咔嚓裂成数瓣儿。
——就跟他现在这颗心一样。
与此同时。
合缘居8号,林牧家的客厅里。
季夏正和女僵尸享用早餐,餐桌对面,林牧镇定地喝着手冲咖啡,目光着重停留在女僵尸身上,含在嘴边的话反反复复,“……捉奸捉回来这个?”
季夏点点头又摇头。
打算重复一遍,林牧不想再多浪费半小时,赶紧让他停下,清了清嗓音:“血清的事不难,我认识一个嘴还算严实的医生可以解决。现在的问题是,黎行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我留信跟他分手了。”季夏垂下脑袋,声音闷闷的。
女僵尸见他没什么胃口,偷偷捏走他面前尚未开封的番茄酱,沾沾自喜露出尖牙,撞上对面眯起的凤眼,又默默地把番茄酱还了回去。
林牧忍俊不禁,再去看精神萎靡的季夏,浅浅上扬的嘴角落下来轻叹:“身份证号码不一样就要分手?也真亏你想得出来。”
“论坛里是这么说的。”季夏点开手机,把证据拿给他看。
话题叠了几十楼,也有其他好用的分手理由,他不用,偏偏用这个。
“他没有出轨,我也没有移情别恋,其他都不合适。”季夏认真参考过楼里的建议,反复比较最终用了这个。
“这个最离谱。”林牧起身进厨房重新续了杯咖啡,随便提两个:“还不如说感情淡了不爱了,再不济说他活儿不好也行啊。”
都比这个强。
季夏恍然大悟,“我现在回去重新写。”
“来不及了。”林牧把杯子举到唇边挡着,嘴角隐秘地抽搐两下,“他现在想必已经看到留言,不出三分钟就会给你打电话。”
事实证明,他还是保守了。
话落,黎行的电话就进来了。
季夏冷不丁吓一跳,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哭丧着脸求助林牧这个世纪难题,“现在怎么办?”
“换一个暂时堵他嘴的理由。”
季夏点头如捣蒜,慌忙摁下接听键。
“夏夏。”电话里立刻传出无比沙哑的声音,开口就是,“我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