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玄与颜松云不睦是恶人谷里秘而不宣的传闻。
两人毕竟都是谷主心腹,平日里见面不好直接撕破脸,也只能各自端着一副假笑明里暗里地刺几句。杨玄自幼读圣贤书长大,不比颜松云嘴毒,往往最终是这位凛风堡主拂袖而去,徒留颜松云在原地。
要说两人是如何结下仇的,倒也荒唐,起初是因为两人都是天之骄子,文人相轻,互相瞧不顺眼,后来各自做了几次指挥也分不出上下,反倒落了个联璧的名号,平白膈应人。而真叫两人成了现在这副模样的,还得从两人驻守的据点讲起。
凛风堡主守着进出恶人谷的要道,便如浩气的武王城主一般,是谷中地位超然的存在。这二人能力不分上下,凛风堡却只有一个,最终决定下来的原因,竟然只是当日杨玄穿得更厚一些,在昆仑也不显冷。颜松云当即便不满了,即使后来他驻守扶风郡,算得上是商道要塞,油水颇多,心中也放不下这茬,以是屡屡拿话去刺杨玄,杨玄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说不过就动手,久而久之,两人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就算是凛风堡主,也是要亲自跑商的。
纵然不乐意,但他们恶人谷商道不如浩气盟,并无那么多简便的路可选,杨玄还是往返龙门马嵬居多。何况扶风郡算是天子停架处,应有尽有,还算方便。
“杨堡主又来了?这么喜欢我这地方,不如下次我们换换位置,将这儿给你?”
不出所料,颜松云又坐在据点总管附近的房顶上,将手中的判官笔转了一圈对他说道。
杨玄坐在马上,微微抬头看向他,冷淡地说:“我手下倒确实有那么一位没有据点,既然郡守大方让位,我便替他先谢过了。”
颜松云啧了一声,从房顶跳下来,抓住了杨玄马上的缰绳,夹在自己手指间摩挲。
杨玄身体一僵,眯着眼看向颜松云,威胁似的开口:“郡守,若是马儿惊了,可怪不了我。”
颜松云这才笑着放开,又转移了话题:“听说有浩气在路上劫镖,我虽然已经派了人处理,却还没消息传回来,不若堡主带上我,省得堡主千金之躯在我这里出了事,到头来反叫我担责?”
杨玄恨不得一拽缰绳直接叫马儿踹飞这混账东西,面上却不显:“郡守请便。”
“此刻叫人去牵马儿也是麻烦,不如堡主载我一程?”
果然如此。
这几日颜松云基本都是在用各式各样的借口要与他同乘,杨玄总疑心他是有什么打算,却找不出把柄,除了因着路上颠簸颜松云偶尔会撞到他背上之外,倒还算安分。
“上来吧。”
杨玄嘴上同意了,却并没有要伸手拉他一把的意思,颜松云倒是浑不在意,自己上了马,跟杨玄保持着一点距离,全程没怎么碰到他身体。
杨玄是个双修,硬要说的话,他的相知还要比莫问更好一些,平日里在攻防的时候,也多是用相知的,而颜松云是个彻头彻尾的花间游,离经易道的水平仅限于大战奶不死人。
按理说,花间与相知还算契合,可惜两人互相看不顺眼,更别提联手了。
有几个花间能拒绝杨玄这样的顶级相知呢,颜松云目光落在杨玄宽袍大袖都掩盖不住的盈盈细腰上,有些走神。
杨玄对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不清楚,反正他自己是对杨玄有点下作心思。
不然也不会顶着杨玄鄙夷的眼神非要让他载着自己,再从龙门镇借匹马自己回扶风郡。
虽然杨玄那么看着他的感觉也不错。
“郡守派来的人不行啊,这还有条漏网之鱼。”
杨玄扯了扯缰绳,嗤笑一声。那个被打的同门看了他一眼,他于情于理都不好袖手旁观,翻身下马拨弦暂且保住了那长歌一条命。
杨玄就是个只有自保能力的相知,颜松云自然不会干看着,扯了下杨玄让他退到自己身后,把那个打他的浩气送走了。
杨玄站在颜松云身后毫不用心,随便拨弄着琴弦,反倒是打量了一番刚刚被救下的小长歌。颜松云武功高强,又是一方郡守,要是连个路上劫镖的都打不过,还不如赶紧让贤。那长歌穿着一身pve,能活到被他救下来,倒是命大。他无心多言,见前头就是过图点,扬了扬下巴让他赶紧走,倒也懒得关心他和颜松云同乘一骑,传出去会有什么流言。
“你倒滥好心,还不是得我下来帮你。”颜松云说。
“要不是你要跟上来,我就自己切莫问了。”
杨玄回到马上,颜松云看到一闪而过的藏在衣摆下的翘臀,移开了视线,也跟着坐回去。
得想个办法快点把他睡到手。
颜松云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就是下药。
他一个万花,手上杂七杂八的药自然不少,只是困扰于时机。
自然是不能在他扶风郡内下药的。虽然杨玄每日都会过来,他的地盘也方便,但要真得手了,这鸽子第一个就会想到他,不好。
凛风堡被这鸽子治得铁板一块,他都担心要是找了内应,这药究竟会到杨玄嘴里,还是兜兜转转落到了自己这儿。
颜松云拿着小旗在沙盘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中途有亲信进来,也只当他是在计划明日的小攻防。
枫湖寨那个寨主是个莽夫,和杨玄这样傲气的读书人一向关系不好,又身在前线,请他俩人过去聊一聊攻防对策也是应该。
颜松云选好了地方,又开始斟酌自己究竟下什么毒才好。不能让杨玄身体有损,也不能让他察觉到是自己下的,选来选去,干脆选了药,让杨玄目盲几个时辰,算好了时间是在晚上,自己再服上一剂暂时变了声色,杨玄一向不正眼瞧他,定然是猜不到的。
于是傍晚,颜松云和杨玄就在枫华谷碰了面,如今秋意渐盛,红叶正浓,杨玄随手折了一片叶子下来别到琴上,颜松云看到,调侃似的问:“杨堡主倒是好雅致,不如也送我一片?”
杨玄皱眉,没有理他,自己先进了屋子,颜松云紧随其后。
杨玄出身千岛长歌,长歌门又是出了名的名门正道,浩气盟原来那个军师就是长歌门人,军师殁了之后,又把韩非池派了去,因此杨玄这个凛风堡主,虽说战功赫赫,在恶人谷中也多有不服的。
枫湖寨主正是一位。他出身草莽,本就与杨玄这样傲气的文人雅士八字不合,又加上颜松云着人从中挑拨,只是为了攻防,才勉强坐到同一张桌子上。
颜松云目光在两人中间逡巡一圈,就像看不懂似的,笑呵呵地给他们倒茶。
颜松云的药发作时机掐得准,等他们商议完明日事宜、又酒过三巡之后,杨玄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起初是眼前昏花,很快,他便看不见东西了,他见身体再无其他异样,不动声色地回忆着刚刚都接触了什么。
颜松云递了盏茶,但也不止他一人喝了,那壶茶水几乎每个人都碰过,包括颜松云。颜松云倒是没有喝酒,但酒也是枫湖寨中的,颜松云不饮,也只是因为他酒量差,曾经在酒后戏弄过他,后来清醒了差点吐出来,从此再也不在他面前饮酒。
杨玄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下意识要去拿桌上的酒杯,却被颜松云按了下来:“杨堡主,你拿错了。”
大概是此刻看不见东西的原因,杨玄只觉得颜松云按在他手背的手指发烫,声音也与平日有些细微的区别。他没多想,应了一声又收回了手,只希望颜松云别再说了。
颜松云却不依不饶,问他:“杨堡主怎么要饮我的茶,是醉了?”
“没有,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