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替她捡船,她却拉住我的手,「不要捡,就让它留在那里吧。」她的语调软嚅,听起来有点像是在恳求。
船倒盖在水面愈漂愈远,而那只黏土人偶想必掉进了水里。
船就算了,黏土可不能坐视不管,我刚挪动脚步,她便轻揪住我耳边,故作生气地说:「黏土我处理好了,那种东西会影响水质,我怎麽可能不知道!」语毕,她把那个被水沾sh的人偶拿到我眼前摇晃,然後放到我手中。
触感不太好,有点恶心,我从背包取出个小塑胶袋,赶紧把它扔进去。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沮丧?」我想,我还是习惯直来直往问别人的内心话,拐弯抹角不是我的风格。
「挺沮丧的,只是没时间让我去哀愁了,在开始下一个阶段之前,我们去凉亭坐坐吧。」
她戳戳我的脸颊,「你又在想什麽呢?想刚刚那艘小船失败的事?」
筑幸懂我,一下子就被她看出来,我尴尬地抓了抓头。
「就是件小事,你就为了想它想到出神哦?」她笑我。
「才不是件小事,这里代表着我们的过去与童年,你希望能做个好的收尾,不留遗憾,才特地来一趟,做最後一次挑战不是吗?」
她沉默,眉眼低垂,双唇紧抿。
「你对自己太严苛了,心情不好却想要装作没事。」我叹气。
「我哪有……」
「我啊,小时候接触木雕,就梦想未来成为一名木雕师傅,既符合兴趣又能靠木雕专钱。我当然也有想过行侠仗义那种不切实际的事,但那终究只是幻想,唯有木雕师傅这个目标,让我一直努力不懈。」
筑幸握住我的手,「嗯,看得出来,木雕节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说得没错,可是,努力并不等於收获,不当社会底层的小螺丝,想要另批蹊径,那得要ch0u中上上签才行,阿姨从小就想要让你当演员,也是同个道理。」
她闷闷应了声。
「我没有向公司请假就跑来找你,昨天老板、同事就像催命符般,打了好多通电话给我,」左手握拳,槌了下木头椅面,「我总会想,遗憾到底有什麽意义,但想再多也没用,遗憾永远都存在,它是人的一生不可或缺的东西。」
「这种事,任何人都知道啦。」她用鞋尖踢我的鞋侧。
「我不是要你接受遗憾,」我也用鞋尖顶她的鞋子,「仔细想想,我们两人也是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遗憾才变成现在的样子,如果全然否定遗憾,那就像是在否定我们走过的路。我对自己的某些过去感到讨厌,但我不会想要抹掉那些过往。」
筑幸把头靠在我肩膀,她嘟囔,「可恶,竟然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让人心动的话……」
我不禁莞尔,就假装没听到吧,不然她又要害羞了。
回到老家,第一件事就是戴上口罩,拿起j毛掸子和扫把,将我们要使用的房间打扫一下,至少不要全部的地方都布满灰尘。
我和筑幸从她的车上取下好几个大提袋,拿到房间里来放。
「好啦,我们caithbird要开始执行最庞大的企画了!」她兴冲冲地说。
「所以我们有要拍影片,上传到频道?」
「怎麽可能,」她摇摇头,笑我思虑不周、太天真,「你这个家已经断水断电,录影机不充电根本没办法录完我们全部的过程,更何况,我们要做的事不适合录影呀。」
筑幸递给我一张纸,上头有好几个数字、实虚线,原来是摺纸的步骤说明。
「只摺两种造型,小猫和小鸟,数量是一b一哦。」她叮嘱。
「是猫和鸟啊,没想到你这麽浪漫,还特别挑这两个动物。」
「这是我们的重头戏,当然要别具意义,不能平庸。」说完,她戴好手套,打开大提袋,从里头倒出大量的钞票,「让我们一起把这些钱钱送回去吧。」
由於纸钞是长方形,不是一般摺纸用的正方形,所以筑幸已事先处理好,将两张钞票的长边用胶带黏一圈接起来。虽然这麽做并不能变成完美的正方形,但也相当接近了。
我提议,「既然如此,我觉得除了小猫小鸟,我们也摺ai心,多加这一个种类怎麽样?」
倒完一袋,她开始倒第二袋,「ai心啊,感觉很bang,可是我不会摺耶。」
「没关系,我教你啊。我乾脆也别看这说明书,你亲手教我好了,如何?」
筑幸轻哂,「好,你先戴上手套,小心别让指纹印在手套外侧。」
正要戴手套,公司又打来电话,为了不要让公司的人以为我失踪,到时候报警,我骗了同事,说我去找朋友玩时,突然发烧,所以就在朋友家休息,要请几天病假。
一gu烦躁又缠绕着我,我哼了声,甩开杂念,戴好手套,正式开工了。
我和筑幸用较慢的速度,互相摺一遍给对方看。
「你这ai心好难哦」、「你的小猫太复杂了吧。」
我们同时间抱怨对方教的摺纸摺法太麻烦。
「嗯,看来要摺特定造型,就得忍受这苦头才行。」她感慨。
我深深认同。
我们千辛万苦摺好半袋纸钞,手表上的时针不知不觉跑过了三个数字。
「天啊,这也太枯燥乏味了,重复的过程……我都快变成机器人了。」我呈大字型躺在纸钞包围的海洋中,满是疲惫,往筑幸看去,她的表情告诉我,显然她也不好受。
「其实我挺讨厌摺纸。」她胡乱甩了甩她的发丝後,也躺了下来。
咦!我还真没听过有人说自己讨厌摺纸。摺纸这行为很单纯,就跟着se相同,做久了可能会烦躁,但不至於会感到讨厌,我是这麽想的。
「接触到摺纸,就会不由得想起郑元君,哼,真气人。」筑幸鼓起嘴瞪着天花板,此刻的她幼稚得像小孩子,十分可ai。
「那都国中的事了,」我挪动身子靠近她,g着她的手臂,「要不是你的录音档有提到她,我差点就要忘记她是谁,你真的没有必要吃她的醋。」
「差点就要忘记,就代表没有忘记,我还记得你当初提到她的时候,可是笑眯眯的。」
「她是我刚上国中时认识的好朋友嘛,当然很开心啊,我看我们俩都没jg神继续摺了,不如去吃午饭,你觉得呢?都过十二点了。」
筑幸见进度缓慢,想要在努力一会,但是,她看了眼平舖在四周的钞票後,就举起双手投降,乖乖跟我去吃饭了。
我们摺纸的速度并不快,不过,今年的病假额度还剩蛮多,慢一点也没关系,因为在我来见筑幸之前,今年我可是尚未请过假。
「你不专心吃饭,又在想什麽?」筑幸左手捏了捏我的肩膀和上手臂。
「没啦,就是在想怎麽样加快摺纸的速度,我觉得我尽力了,难以想像还有什麽进步空间。」
筑幸哈哈大笑,「你少来,你才不会为这种事情钻牛角尖,你会烦恼的都是感情、人情债那种东西,不过,慢慢摺不也挺好,我们相处的时间就能够多一些了。」
唉呀,果然瞒不过她,一瞬间就判断出我说谎。尽管我脑袋刚刚想的是请假,但我会回到故乡来找筑幸,不也正是受到感情的驱使?
就像她在录音中说的,「你把情感看得太重,连不该由你承担的东西,你都会自动自发地扛起……」
我们花了五天多,将八大袋的钞票都摺好,又用半天时间,把电池装填进筑幸事先买好的小型七彩闪光